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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有蝴蝶在眼前飞来飞去

  聂盘盛满脸通红,难为情地说:“总设办传达您的指示,莫要乱讲话,担心冒犯了您而受到批评,以致大家都不知道该不该讲了。”钟主任气愤地说:“别听总设办‘假传圣旨’,误导了大家,我从来不干涉同志们讲话的自由,你作为老同志难道还要模仿他们么——尽想着拿我逗乐?”聂盘盛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道:“我哪敢拿您逗乐!也是一时性急,不知道如何办才学着他们打手势哩。”钟主任半恼半笑道:“都瞎扯淡!你有话快说!”聂盘盛才将需要报告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原来,改革后,聂盘盛负责下乡推销农用物资,范围从本乡逐渐扩大到相邻的乡(镇)所辖的各个村庄,如果农户需要,便由供销社原有的两辆汽车集中统一送货到门。但汽车车龄老,有时会因故障趴窝,他们只好雇佣农用马车运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天,聂盘盛和同事驾着骡子拉的胶轮车给一村里的几个农户运送化肥。谁知半道这牲畜因摩托车“突突”地从旁边经过,受到惊吓,便驾车狂奔,不但将成袋的化肥从车上颠簸下来散落一地,而且还撞伤了路边的一位农妇。这大姐身体虽然擦破点皮,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本可以赔一些医疗费便可完事。谁知让本乡的供销社知道了此事,一调查了解方知别的乡供销社到他们辖区推销物资,出于保护本地利益,便让该地派出所将车辆和物资扣留。或许有人给农妇大姐支了损招儿,她一改原来的态度,狮子大张口索要巨额赔偿费,还住进医院,叫嚷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就要到法院起诉。啧啧——到法院起诉,在当时那个年代,还很少听说有“民告官”的诉讼,可见这位大姐是由高人指点,否则,让她想三天三夜也不会想到要告供销社。

  钟主任听了,顿时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他责问道:“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聂盘盛嗫喏道:“已经过去两三天了。”钟主任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们都他们妈的混蛋!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才报告,都是吃干饭的?早就给你们千叮咛万嘱咐,去临近乡镇推销商品要万分小心翼翼,做到静悄悄地去、没声响地回,切不可像下乡的商贩那样,敲锣打鼓地尽招惹人眼,你若那样不让本地供销社知道才怪呢!”聂盘盛说:“一切都是按照领导吩咐做的,到外乡从不敢大张旗鼓地向农户推销咱们的物资,就像革命年代搞地下工作一样,先找个熟人介绍后,我们才接洽谈买卖。”钟主任不解地问:“既然做到这么小心,为什么还会发生这般扣车的事呢?”聂盘盛无奈地说:“原以为都是一个供销社系统的同志,不至于一点情面不讲,可是坏就坏在这上面,这个乡供销社领导一听说是我们供销社的车,更是绝情,还放话说,扣的就是咱们供销社的!”钟主任苦笑了几声,看了看其他在场的同志,他多么希望此时有人能给他出出主意,最好主动将此事揽过去帮他解决。但身边人的都纷纷躲闪着他的目光,无一人敢直视他。钟主任失望地看着聂盘盛说:“为什么一听我们供销社就那么决绝?难道和我们供销社有仇吗?”聂盘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杨国强就站在旁边,他接过话说:“那供销社的领导我还熟,他为什么有意和我们过不去,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钟主任问:“究竟为何?”杨国强说:“因为我们改革呀,他们从心里嫉妒我们,要穷大家一起穷,谁也别笑话谁。可一旦你若先富起来,就会遭人挤兑。”钟主任愤然:“他们难道不进行改革吗?迟早要改的呀,我们只不过先行了一步而已。他们这种行为纯粹是小农意识!小农意识!可笑之极,可笑之极!‘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国人的劣根性哪。”杨国强忙说:“是呀,是呀,要不怎么会是‘同行相欺,同类相残’啊。”钟主任盯着杨国强看了几秒,突然说:“你去处理一下,既要有理有节,又要不让他们小瞧了我们。”杨国强面露难色,没有立即接下任务。钟主任见状,便说:“你全权负责,可以先斩后奏,必要时也可不奏。”杨国强只好答应,但他又附加说:“让聂盘盛协助我。”钟主任许可。

  既然有了“一*把*手”的尚方宝剑,杨国强觉得这事处理起来就可以放得开手脚了。他专门把聂盘盛叫到办公室商量对策。聂盘盛坐在那里抽了半天烟,一句话不说,反倒让杨国强感到莫名其妙。杨国强问:“刚才你不是很急切吗?为什么这一会却沉得住气啊?”聂盘盛阴阳怪气地说:“杨大主任坐久了冷板凳,不但屁股坐麻木了,而且脑子也变得不灵光啦。”杨国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没搞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老聂有屁就放,就讨厌你半藏半掖着了。”聂盘盛这才挑明了说:“杨主任想搞大事,难道你忘记能用什么人了吧?既然让你负责处理这事,这么一个好的有利因素为什么不为我所用呢?”杨国强仍然没听懂。聂盘盛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杨国强低头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桌子说:“好一个天赐良机!老聂,你具体说一说该怎么办?”聂盘盛才慢悠悠地说:“本来这扣车的事向钟主任报告便了事,他爱交给谁处理就交给谁,没想到他竟会交办给您。我灵机一动,便想出这个主意。”杨国强说:“别尽说些穿靴戴帽的话,你急死我呀!拣关键的说给我听听。”聂盘盛继续说:“你给他来个久拖不决,给他姓钟的再出个难题。”杨国强问:“那农妇会听咱们摆布吗?”聂盘盛说:“这事好办,只要咱不吐口,不给她托个底,她得不到好处就不会罢休的。况且十里八村都是亲戚连着亲戚,托人悄悄地给她带个话,保证她得到更多好处,就会配合我们如此这般演好这出‘双簧’。”杨国强抑制不住兴奋,急急地问:“打听清楚她和谁家有亲戚关系?”聂盘盛说:“谁会想到,她竟是王翠香表姐的妯娌。”杨国强双眼变得贼亮,突然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激动地向聂盘盛说:“如果那天让她也过来,是不是会更热闹一些?”聂盘盛说:“妙。”他们二人便仔细地将刚才想好的计谋前前后后推敲了一遍。方搞定这方面,聂盘盛又犯愁地问:“那个乡供销社的领导应如何应付?”杨国强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好办,我给那边的领导打个招呼,先把胶轮车和化肥还给我们,至于那农妇大姐让他们交给咱处理。他们也不会为区区一位农妇不给我一点面子,毕竟我和他们‘一*把*手’有过交情。当初他来任职时,是我帮他销售了一批滞销的货物,他才借此打开了工作局面。”聂盘盛说:“这就妥了,但不能给他说得太透。”杨国强说:“我会拿捏好的。”

  杨国强和聂盘盛一起去了邻乡的供销社。路上,杨国强问:“有多少人能和我们一起搞?”聂盘盛说:“现在有二三十个吧。”杨国强问:“都是什么人?”聂盘盛说:“临时工占的比例大,正式职工少一些。”杨疑惑地问:“为何?”聂答:“临时工抱着无所谓态度,参不参与对他们没有实质性影响。如果一闹能涨工资,就是本钱小赚得大的买卖,他们当然愿意参加。正式职工顾虑就多一些,他们担心万一搞不好会得罪领导,影响将来的前途。”杨说:“他们难道不会想到早晚把姓钟的弄走啊?”聂考虑也没考虑便说:“把他弄走都是没准头的事。再说,既便他离开,还说不上谁能接替他的位置。”杨国强听了,脸色一沉,语气加重问:“在咱供销社,你会觉得谁能接替?”聂盘盛意识到刚才说话“漏风”,让杨国强心里甚为反感。是啊,他望眼欲穿地等待这个位置,巴不得钟辛顾快点出事,好让他这个第一副主任顺理成章地上位。杨国强觉得他干“一*把*手”在群众眼里早就是众望所归的事,只要时机一到,同志们会千呼万唤地拥戴他为主任。而聂盘盛却在此时说出模棱两可的话,是触犯了杨的“忌讳”。聂盘盛“知错就改”,忙改口说:“啊——在咱们供销社没有您再合适不过的了。”杨国强呵呵地笑了几声后,又问道:“那些被解聘的临时工找没找?”聂说:“找过了,只有五六个人愿意参与。”杨说:“也好,多了反而不好掌控。”聂说:“是的。那天大门门卫得找我们自己的人。”杨说:“这好办,保卫是我分管的事,到时我安排给调整就行了。”聂说:“如果这些人组织起来,到时会闹个天翻地覆的,让姓钟的尽早滚蛋。”杨国强凝视着前方,半天没有说话,仿佛看到从远处向他飞来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一会忽闪忽闪地在眼前扑朔,他伸手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着。聂盘盛看到他不住地用手抓空,心里悚悚然地一阵悸动。杨国强发现聂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他说:“有蝴蝶在眼前飞来飞去,却怎么抓不着,一会又不见了。”聂盘盛说:“咱都坐在吉普车里,哪里会有什么蝴蝶呀,莫非您看花了眼。”杨国强突然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我哪会看错,是你没看见而已。”聂盘盛听了,以为杨被魆蜮附体,感到脊背发凉。

  邻乡的供销社主任万准权,见到杨国强到来,笑哈哈地说:“杨大主任亲自来,那事在我这里都不算多大的事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想到万主任会这么痛快,聂盘盛乐得合不拢嘴,起码能把胶轮车和化肥要回去,也不枉他和杨国强辛苦跑一趟,找回曾丢过的面子。杨国强说:“万主任莫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在您的地盘上当然您做主。”万主任说:“你若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若是那个姓钟的来,我可不留一点面子,该扣的扣,该赔的赔。钟辛顾真他妈的不够厚道,这叫什么行为?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挖我们的墙角。都是一个系统的同僚,如果我们纵容他胡来,岂不说明我做领导无能?若传出去,颜面扫地呀!”杨国强说:“这不是穷逼的嘛,那姓钟的是苦出身,从吃糠咽菜的年代走过来,您怎能和他计较这等小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万主任笑了笑说:“什么苦出身!尽拿他大西北的那点经历唬人,不过是黄铜镀的泥胎罢了。想出点成绩就得真刀实枪地干,搞那些短期效应、绣花应景的东西终会长久不了。”杨国强问:“你们也改了吗?”万主任说:“改革是上级精神,各单位都要改。但改革是一个系统工程,牵一发而动全局,应因地制宜,不能搞一刀切,更不能一呼隆大上快上,我们不像你们搞那么大动静,现在还在讨论,尚未启动。”杨国强说:“他急于求成,准备开现场观摩会,到时您得去捧场啊。”万主任说:“全县24个供销社都会去,给他长长脸。”

  经友好协商,双方各退一步,杨国强将胶轮车带走。万主任解释说,留下化肥算作“买路钱”,至于那位被撞伤的农妇由杨国强一方出于人道主义给予合理赔偿,他们不再过问。从万主任那里出来,杨国强和聂盘盛二人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去医院见了那位农妇大姐。那大姐一见到杨国强,知道是供销社派来的人,忙抓住他的胳膊说:“大兄弟,你们抓紧让我出院吧,我不让你们赔偿了,我家里还有好几亩地等着侍候嘞。”杨国强安慰她说:“还要多呆些日子,等你彻底痊愈后才能出院。”大姐边掀开衣服给杨国强看边说:“只是蹭破点皮,早好利索了,医生老不让我出院,这是何道理?”杨国强问:“你为啥又不要赔偿啊?”大姐说:“都是他们教的。我本意没要啥赔偿呀,把我送进医院,可害苦俺哩。”杨国强和聂盘盛看她厚道可爱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杨国强说:“今天就同意你出院,但你得配合我们做一件事。”大姐问是啥事。聂盘盛便说给她听。大姐起初不同意。杨国强说:“王翠香和我们是一道的人,你对她还信不过?”大姐点头。杨又说:“事情过后,会双倍赔偿你。”那大姐眼睛发亮,痛快地答应道:“翠香让我干准会没错。”

  杨国强回供销社向钟主任报告处理情况。钟主任尤其听到那“难缠”的农妇大姐被杨国强轻而易举地给打发出院,而且还没再提赔偿的事,大喜过望,称赞杨办得好。杨国强却故作忧虑地说:“我单独询问了医生,那农妇大姐有内伤,只是暂时不能明显地看出来,说不定哪天会再找上门来。”杨国强当然是向钟主任撒了谎,目的是为他将来利用大姐埋下“伏笔”。钟主任不以为然地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先过一时算一时吧。”

  观摩会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召开的,供销社的干部职工们像过新年一样,个个喜气洋洋,期待着办得圆满成功,得到各级领导好评。县里的领导、县里二十多个供销社和其他部门的领导代表共约一百六十多人相聚在这个小小的供销社。主会场就设在物资堆放场,他们将散放的物资清理归拢,腾出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将就着用。还临时搭建*主*席台和防晒棚,*主*席台对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凳子,从没有办过这么大规模的会议,凳子不够只能用马扎子代替。会场虽然极其简陋,但也没有阻挡住大家学习观摩的热情。为了体现办会档次,从县招待所请来十几名漂亮的女服务员搞会务保障,还有三五名手艺绝佳的厨师在食堂做菜。钟主任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地工作,连续几天吃住在办公室,对各类方案各个环节各处细节严格审核把关,生怕有一丝疏漏。今天,成果观摩会总算顺利开始,这是供销社自五十年代成立以来开天辟地头一次,具有历史性意义,将为供销社未来发展插上腾飞的翅膀,对他钟辛顾也将是一次成功的机遇。虽然这些日子非常辛苦,身心疲惫不堪,但这一天钟主任却精神焕发,神采飞扬,看到各级领导悉数到场,喜不自胜。

  由于来的人太多,最后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已没有座位,只好在后面几排站着,瞪眼看着前排的领导。钟主任心里暗忖,这些站着的人看起来咋都不像供销社的职工,他们或许是路人过来看热闹吧,也算给捧个人场。坐在*主*席台上向下看,大家都举头仰望着,一双双眼睛好像都一起在关注着自己,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进而又幻化成被万人瞩目的神圣。眼前一张张生动的脸仿佛是一个个大红花,那是对他的赞许,对他的敬服。钟辛顾脑海里浮现出古代战场厮杀的场景,他骑上的卢一般的快马,在如同波涛汹涌的人群中,纵横驰奔,刀枪飞舞似影,削瓜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他身批猩红战袍,伫立在山巅,大风起兮云飞扬,振臂一呼,众人们虎啸般地叫喊:“成功!”“成功!”“成功!”呐喊声久久地回荡在深幽的峡谷之中,震撼百禽猛兽,神鬼避让。

  在钟主任走神的工夫,从广播电台请来的漂亮女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观摩会共分两个部分,一是大会交流,汇报改革成果,与会代表发言;二是现场观摩,观看图文展览、仓储管理、柜台服务、装卸作业等。观摩会在县领导的致辞中拉开帷幕,各级领导讲完后,马丽云、王美琴等同志依次上台汇报发言。这么短的时间内,钟主任领导大刀阔斧地改革,取得了如此辉煌成绩,的确不简单,与会的各级领导和代表都不住地点头称赞。钟主任不停地观察着县领导的表情,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满意的笑容,就像春天盛开的牡丹花,争艳怒放,绚丽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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