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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谷老送来送子符

  越州,昭觉。

  那日,一行车马,朝着远郊直道缓缓而去时,陆清衍身骑白马,遥遥望去。

  龙月跟在他的身边,看着面无表情的公子,眼底闪过担忧:“公子,要不要再试试?”

  而后,是许久的沉默。

  “回吧。”陆清衍扯动缰绳,眼底依旧毫无情绪,“龙牙那边,已经把人带回去了。”

  说罢,他骑马转身而去。

  龙月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车队,轻叹一声,只好转动缰绳,连忙跟上。

  天边云际,枯草荡漾,反其道而去之的路径,谁也不愿低头的固执性子,将他们分隔许久。

  回头再望,故人消散。

  说不上对与错,只知一切因果,皆有缘由。

  陆清衍鞭笞身下白马,越行越快,驰骋而去,等他再次回头,天边之下,叶寒霜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是他错了吗?

  是他太固执,太过了吗?

  想起陆清旭揽着叶秋漓的肩膀,情意浓浓,夫妻伉俪,故意炫耀,何其挑衅。

  是啊,他们一同成婚,可如今,为何天差地别?

  是他不配?

  还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叶寒霜说她动过情,她真的动过吗?

  若她真的动过,为何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就连怀着身孕,不知并非假孕时,她也要带着孩子不顾一切地离开。

  什么都留不住她。

  什么都留不住。

  越威胁,越反抗,可除了威胁,他还能用什么手段?

  她软硬不吃,他无计可施。

  想到许多,陆清衍心口钝痛,冷风刮过脸颊,他扬鞭骑马离去,闭了闭眼,一滴无声的泪,在风中消散。

  罢了。

  一个女人而已。

  他想做的,他想为母亲做的,为舅舅做的,为邹家做的,才是他一生的理想。

  至于叶寒霜,她要自由,他放她自由。

  可若是她身边,敢有其他男人。

  千刀万剐,杀了她!

  .......

  半月后。

  涠州,陆府。

  陆家四小姐出嫁,其夫董照。

  陆怀林对家中四姑娘的婚事格外重视,给陆亦璇备了厚厚的嫁妆。

  董照家中关系简单,去年在涠州安置了宅院,离陆府不过两条街。

  当日定下婚约时,众人都觉得陆怀林太过草率。

  可看着颇为丰厚的嫁妆。

  相隔不远夫家。

  新娘子出门前,他含泪嘱托,让陆亦璇去了,不必委屈自己,娘家只要想回,随时都可回。

  才知这父亲,到底是在乎陆亦璇这个女儿的。

  且听下人说,那四姑爷为人憨厚老实,虽是个粗人,但待四姑娘极好。

  这事,还是春桃打听到的。

  打听清楚之后,回来讲给叶秋漓听的时候,说起来恨不得手舞足蹈,那叫一个激动。

  此时,叶秋漓在一旁看着,鼻尖酸涩,不免想起自己和妹妹出嫁时,家中人父亲嫡母,最多的嘱托,是孝顺公婆,是侍奉丈夫,是恪守规矩,是安分守己。

  何曾说过这种。

  她唇角淡淡往上扬。

  莫名有些羡慕呢。

  今日堂上坐的,并非婆母宋氏,而是匡姨娘,管家理事,如今也都是匡姨娘在管。

  公爹陆怀林,以婆母孩子小产后,需要休养为由,将婆母‘养’在新月阁。

  换了贴身伺候的人,每日盯着,如今很少踏出院门,叶秋漓自回府之后,就连按照规矩去请安,公爹也说不必。

  宋思卉的孩子也没了。

  这事,她也是回来后来才知晓。

  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

  公爹这人,平日不怎么动手处理后宅的事情,可一旦动手,手段实在叫人后怕。

  利用汪管事,换了婆母新月阁伺候的人,只留下刘妈妈一个老人。

  宋思卉那边,虽说作为通房留下了,等着来日陆清旸成婚后,再抬为妾室。

  可孩子还是无声无息地没了。

  不知道谁下的药,也不知何时下的药。

  这些事情,叶秋漓回来后,许久才消化过来。

  至于妹妹寒霜......

  讣告已至,京城叶家也已知晓,可家中人并未多问,也没有要来涠州看看她的意思,只送了封礼信来。

  前些日,叶秋漓拿到信时。

  心口被狠狠杀了一刀。

  知晓家里人,对她们两个庶女不甚在乎,可不曾想,不在乎到这种地步。

  侯府被削爵贬官时,大哥给了她和妹妹一个镯子,还有银票,说是长辈给的,她当时还以为.......

  不若怎样,总归是血亲。

  家里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在意。

  可如今,终究是她幻梦一场罢了。

  毕竟从高嫁侯府开始,她与妹妹,便只是两枚充斥赌注的棋子罢了,能赌赢则赢,不能赢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庶女。

  .......

  夜晚,董宅灯火通明。

  陆府渐渐安静了下来。

  几个院子,最安静的,还是新月阁。

  宋白晴一身素袍,曾经多少有些威严加身的人,如今却憔悴至极,外面张灯结彩,唯独这新月阁,冷冷清清。

  她跪在神像面前,紧闭双眼,心中不停念着咒骂之语。

  原以为自己捏住陆怀林的秘密和把柄,便可以反抗这烂糟的生活,反抗陆怀林可以三妻四妾,自己却只能守着贞洁牌坊过日子的荒唐世俗。

  可.......

  她精心谋划,到最后,陆怀林随意一翻手,便将她压在这后宅之中。

  孩子没了。

  贴身伺候的人,除了刘妈妈。

  全部被换走。

  以养身子为由将她关在星月阁。

  看似是养病,实则软禁。

  还用母家和清旸威胁她。

  说若他陆怀林被揭发,那宋家也别想好过,家族姻亲,到时连坐之罪,谁也逃不掉。

  宋白晴缓缓睁开眼睛,疲倦的眼底,早已变得麻木不仁,她死死盯着供台上的神像,眼底嗜红。

  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女子永远像个物件一样?

  贞洁,家族,夫家,母家,任何一件事情,都能成为羁绊,可陆怀林就不必,他只需考虑他自己。

  自己费心谋划,可到最后,男人随意一个理由,便能将她困在后宅墙垣之内。

  随便使些手段,便能做掉她的孩子。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什么陆清旭,陆清衍,还有匡姨娘那个贱货生的玩意,全部弄死!

  那些都不是她生的!

  那她为何要养!

  还要给他们议亲操办婚事!

  当年就该,把那些贱货生的玩意弄死!

  弄死!

  宋白晴站起身子,面部狰狞,将供台上的香火一扫而过,砸落在地。

  砰地一声巨响。

  刘妈妈在外面听到,紧皱眉毛:“怎的又开始砸东西了?”

  她心中无奈,有些可怜这位主子。

  但纠结片刻,还是转身,决定去禀告匡姨娘。

  .......

  尘雨阁如今空无一人,陆清衍南下寻医治病,他对陆亦璇本就没什么兄妹情谊,加之冬日寒冷,舟车赶路多有不便。

  只着人送了贺礼,并未回涠州。

  寒霜如今在医馆,同虞霖习武。

  陆清旭说,等她和虞霖练完基础,来年开春,会有一位江湖高手来教她进阶之术。

  这个冬日,过得很是安静。

  人和动物一样,冬日都需要蛰伏,养精蓄锐,来年才能精神抖擞。

  正月十五。

  涠州城花灯结彩,酒楼歌舞升平,热闹得不得了。

  陆府阖家用了晚膳后,便自由安排玩乐。

  陆清旭带叶秋漓去看花灯,遇到买糖人的时候,陆清旭多看了两眼,叶秋漓还揶揄他:“夫君还喜欢糖人吗?”

  毕竟这些,都是小孩喜欢的。

  她少时也爱吃。

  陆清旭冷傲看了她一眼,想起过往,没有说话。

  “要不要给你买一个?”叶秋漓说。

  “不要,小孩吃的,谁喜欢?”他说。

  可两人逛完,买了不少糕点,准备去医馆和大家一起聚一聚时,几袋油纸打开,不知何时多了十多串糖人。

  叶秋漓微愣,她没买这个啊?

  “少夫人,您和公子还喜欢吃糖人啊?”展鹏大大咧咧,拿起一串,然后递给绮兰。

  绮兰嫌弃,漠然推开:“小孩吃的,给虞霖。”

  虞霖下意识看了眼叶寒霜,又立即移开眼神,急忙反驳:“我马上十九了,再过一年便是冠礼,哪里是什么小孩,我不要。”

  恬薇笑得不行:“这么在乎冠礼,虞霖你着急娶媳妇吧你。”

  虞霖年纪最小,脸皮最薄,对恬薇这么一逗,白脸红得不行:“哎呀,恬薇姐姐,你乱说什么,展大哥都没娶呢,我还小,我着急什么。”

  “那我可快了,你绮兰姐姐一应,我立马就能娶,知道不?”

  绮兰面色冰冷:“我这辈子立志不嫁人的,你别来沾边。”

  展鹏依旧笑嘻嘻,死皮赖脸:“没事,你不嫁人,你娶我也行,我上门做你娇媳妇。”

  说完,还故作风情地翘了翘兰花指。

  恬薇面如死灰:“别说了行吗,我快吐了。”

  展鹏言归正传:“那这糖人谁吃?”

  “不吃别拿!”陆清旭冷瞪了展鹏一眼,从他手里夺回糖人,“多嘴什么,随便买的,爱吃不吃。”

  展鹏立刻噤声。

  猴子似的拿了块绿豆糕。

  默默堵住自己的嘴。

  叶寒霜没有说话,不过瞧着眼前欢声笑语,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

  一身江湖气,到底自由身。

  只要不在那宅院之中,原来大家,能笑得这么开怀。

  “寒霜,尝尝这个。”叶秋漓拿了块小的核桃酥给她,“亦璇成婚时,府里备了这个,大家都说好吃,你那日没来,我一直记着,要买了给你也尝尝。”

  叶寒霜心底酸涩万分。

  险些落泪。

  好在烛火之下,泛红的眼尾不甚明显,她很快克制住情绪,点头接过核桃酥,入口香酥,心感万分。

  谷老给他们每人送了个祈福荷包,里面装着驱瘟辟邪的药草。气氛很快活络轻松起来,展鹏吆喝着打花牌。

  送完后,将陆清旭和叶秋漓单独拉到厢房。

  “来,这是单独给你们的,送子符。”

  叶秋漓面颊泛红。

  看着塞在手送子符,转眸看向身边的人。

  他却很淡定。

  “拿着就行。”

  “我去楼上睡觉了。”

  “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

  叶秋漓还在愣神呢,门外忽然出现上锁的声音。

  陆清旭皱眉,连忙大步上前:“谷老,您这是做什么?”

  “你小子是个没良心的,偷偷拿走我特制的男子避孕之药,男子汉大丈夫,生个孩子怕什么,今晚给我好好生!”

  “不是,谷老!您把门打开!”

  紧接着,他立刻闻到屋内有股淡淡的幽香。

  叶秋漓睫毛轻眨,忽而明白了什么,上前小声说:“夫君没跟阿婆说,是我暂时不想要.......”

  陆清旭摸了摸眉骨,略有些尴尬:“嗯。”

  鼻尖幽香缭绕,叶秋漓察觉不对,脑袋有些昏沉:“这屋里,有媚香?”

  “屏住气息,别吸进去,我去把门弄开。”

  叶秋漓用帕子捂住口鼻。

  陆清旭翻梁而上,挪开瓦片,叶秋漓看着他很快脱身出去,再然后,门口传来门锁撬动的声音。

  啪嗒一声。

  门开了。

  叶秋漓惊讶。

  陆清旭不觉为奇,要是一把锁就能把他捆住,那他这个影刹门少主,做得未免太丢人。

  “愣着做什么,出来。”

  “哦,来了。”

  他轻声将门重新锁上,凑到叶秋漓耳边,声音又低又蛊:“这里做不方便,你都不好喊我相公,我们回听风阁做。”

  叶秋漓掐了他手一把,面红耳赤:“在外面呢,你胡说些什么?”

  陆清旭不说话,只笑,揽着她腰往医馆外走。

  却不想,在门口遇见了一个熟悉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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