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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杨国强被人打了

  杨国强到了供销社大门门口,没看到人影,他们几人骂骂咧咧,便准备返回。此时,远处有人叫他的名字。由于天已擦黑,杨国强远远地看到几个人影在西南小树林边上晃动,他跑过去了几十米,由于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人,便停在原地没再敢靠前。那几位工人,没有跟上来,刚才一直在大门口徘徊,而此时已经到了吃晚饭时间,他们三三两两地回到了院里。而杨国强仍在朝小树林那里观望,他喊了几嗓子,没人回应。他想:刚才那几个滋事的人可能早跑掉了,至于在小树林的人或许是周边的老百姓,叫他名字的应该在供销社做过临时装卸工,和他本人熟识。但他转念又想:不对,在供销社内部几乎没有直呼他姓名的,刚才那个叫他名字的人究竟是谁呢?只见小树林里的人来回走动,但没听到说话的声音,杨国强不再细想,和自己不相干,管他什么人。他在四周悠闲地溜达了一圈,然后顺着一条小道向供销社的方向走去。田间的路很窄,两边是半人多深的壕沟,都是农民们起土用于烧砖、垒墙等造成的,地头有几处堆放的麦秸秆垛。杨国强慢腾腾地往回走,没想到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逼近。刚过一个拐弯处,从路边近旁的一个麦垛后面突然闪出几个人,跑到杨国强身边,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他打倒在地。杨国强刚呼喊了一句“救命”,便被人用破袜子把嘴给塞住了。他已无法反抗,一是由于被打得疼痛难忍,二则有三四人将他紧紧地摁在地上。几分钟后,又走过来几人,其中一人问:“打服了没有?”一人回答:“才刚打几下嘞。”又一人说:“换个地方再打。”杨国强被几人架着胳膊,迅速转移场地,不一会便来到小树林深处的坟地里。一人叫喊道:“兄弟们别闲着呀,给我狠狠地打啊。”众人拳打脚踢,不几下杨国强又被打倒。杨国强被打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和刚才那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究竟为何要打自己呢?想到这儿,趁人松开他的时候,伸手把嘴里的东西抠出来,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咱们无冤无仇,凭什么照死里打我?”其中一人阴森森地笑了几声,如同猫头鹰在夜间闻到死尸味而兴奋地咯咯叫一般,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杨国强打了一个寒颤。有人说:“进禄哥,告不告诉他为啥打他?”唐进禄说:“告诉他。”杨国强听到“进禄”俩字,他明白了为什么挨打。进禄就是唐慎遥的儿子唐进禄——“地老鼠”,由于树林里几乎没有一点亮光,他根本看不清身边人的模样,但凭说话声能判断必他无疑。未等那人告诉他原因,杨国强大声说:“唐进禄老弟,我给你好端端地当媒人,人家不同意不关我啥事,为啥叫人打我?你不够爷们。”唐进禄说:“你妈的,还说不关你啥事?你不是媒人吗?我打的就是媒人。”刚一说完,杨国强被前后几人拽住胳膊,另外几人从不同方向用脚和拳头狠劲踢打,他站立不稳,身子歪歪斜斜地又倒了下去。杨国强不停地说:打死我也没用,人家就是看不上你……唐进禄听了愈加恼火,他威吓说:“看你嘴硬,拉到沟里活埋了你个王八小子。”众人一起扯胳膊、抬大腿将杨国强从坟地拖进小路边的壕沟。由于沟底不够宽,仅下进来两人,对准杨国强的胸部、腹部又踹了几脚,后从沟里爬了出来。一人问唐进禄:“他还没求饶嘞,还打吗?”杨国强的意识还很清醒,只是身体剧痛,动弹不得。他心里想:他们这些流氓想让自己求饶,自己求什么饶?打死也没什么可求饶的。他极力地张开嘴,高喊:“唐进禄你这个王八蛋,让老子求饶,没门!你爹都不敢将老子怎么样,你竟敢明火执仗地找地痞流氓打老子,我今天若要活着回去,我非把你送进局子不可!”唐进禄听了,心里有点害怕,要弄死杨国强,他真没有这个胆量。他本意就是想打杨一顿,出一出恶气,让杨服服帖帖,知道自己在“江湖”的地位,今后不要再招惹他。但出手都打了半天,杨国强也够爷们,一句向他求饶的话都不讲,而唐进禄大话已讲出去,要将杨打得求饶。局势的发展已出预料。唐进禄探头向沟里看了看,只见黑黢黢的一片,杨国强像过年宰杀的肥猪一般,挨了一刀放过血后,身躯趴在沟底一动不动,只听得一口一口喘粗气的声音。如果再让人打吧,唯恐打出人命来,不打就得找个台阶抓紧撤!唐进禄喊了一句:“杨国强,看在你给我当了一回媒人的面子,先饶了你,咱们俩的账再慢慢算。”说完,他准备带人回撤。杨国强没出声。唐进禄这时更加害怕了,他怀疑杨国强死掉,若打死他,就会玩完了!他慌忙叫人下到沟里,将杨国强又弄上来。杨国强浑身像散了架,两腿支撑不住,出溜倒在沟边。其实,杨国强虽然受伤严重,但还不至于到了这个程度。他只能伪装得更严重一点,诈这伙人产生误判,从而因害怕放过自己。一人试了试他的鼻息,惶恐地说:“不会死了吧?”唐进禄用脚踢了踢,杨国强没有任何反应,一下子被惊吓到了极点,他心里惊恐不安,嘴唇打颤,哆哆嗦嗦地说:“回、回、回去吧。”

  杨国强当晚就住进了医院。第二天,杨国强被打住院的事在供销社迅速扩散开来,都知道是唐主任的儿子干的,不仅将杨国强打成重伤,而且还派人到供销社调戏妇女。民间舆论让唐慎遥坐立不安。而实际上,唐慎遥对他儿子打人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他气急败坏地派人到处找他儿子,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消失得无踪无迹。真真给老子闯了大祸!唐慎遥心想,这事如果不及时妥善处理,将造成很坏影响,他清楚儿子将人打成这样会负什么责任,更清楚到国家机关单位寻衅滋事会是什么后果。他作为供销社的“一*把*手”、作为肇事者的父亲,都有关联紧密、无法推掉的责任啊。唐慎遥考虑再三,先后拨通了上级有关部门和乡派出所的电话,作了汇报。

  杨国强的病房由多人间换成单人间,这是唐慎遥特意安排的。他还专门交待办事人员说:杨国强是工伤,是为保护供销社集体财产和职工生命安全而负的伤,理应享受这样的待遇。马丽云和李美娅在医院里一起帮忙腾换病房,用轮椅推着杨国强走过医院大楼长长的走廊,病人痛苦的*呻*吟和凄烈地哭嚎不时从某个房间里传出来,听了非常瘆人。穿白大褂的医生慢腾腾地从身边走过,不管对什么样的病人遭遇怎样的病痛他们都习以为常,对他们来讲这些都是职业服务的对象,在完成本职工作时还不忘记相互间聊一聊坊间新闻、生活趣事,在阵阵痛苦的叫声中还掺和着这些“白衣天使”一连串的谈笑声。马丽云和李美娅见怪不怪,当医生的拿着国家发的工资,医治病人不过是分内工作,他们以自己的技能尽力完成罢了。县里医院都是这样管理,感觉他们和供销社没啥本质的区别,都在统一安排下完成分配的任务,职工们没有更多的主动性,单位也没有多少激励性政策,干多干少都是一样,工资的多少只是体现出一个人的工龄和职务(称),和你在岗位上做多大贡献没有直接反映。李美娅觉得,不过有一点就是就诊的病人有很大的随机性,供销社却是高度集中和统一计划,好比严实而沉闷的屋子,从不开一点缝隙让外面新鲜的空气进来。护士忙了几下就不见踪影,李美娅去叫,也没叫来。马丽云说:“不用叫了,医院都这样,拿的工资一点又不会少,何必多侍候你?”李美娅说:“瞧她们的态度,打个照面就走掉了,也不说一说注意事项什么的。”马丽云呵呵地一笑说:“你还以护士们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对病人无微不至地关怀,嘘寒问暖如同亲人,可是在咱们这里的医院,和电影的情节差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美娅问:“为啥会是这样?”马丽云只顾扶杨国强从轮椅上起来,慢慢地挪动,让他半躺在病床上,没有接她的话。杨国强躺好后,他顺着李美娅刚才的话题回答说:“为啥是这样?因为管理上没有体现出奖勤罚懒,干得好孬都没关系,谁还愿意多干呀,你多干了,少干的那个人会嫉妒你,时间一长,想多干的也不愿干了,是不是这个理?”马丽云和李美娅听了,都讲他说到点子上了,本是现实的存在呀。杨国强的伤是很严重的,除了脸部擦伤、鼻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外,还有两根肋骨骨折、小臂有骨裂、胸部多处软组织挫伤。他刚才费力地回应说话,主要是出于感激,那天晚上是李美娅和同事一起将他紧急送到医院,第二天马丽云也赶到医院照顾自己,今天换病房,她们俩忙前忙后,一刻也没歇着。而相反的是,唐慎遥只是公事公办,安排了供销社的一名同志先办完入院而又换了病房后,再没见到他派来任何人过来看望。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下一步该如何处理,唐慎遥作为供销社的“一*把*手”应该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可杨国强左等右等,未曾得到他的一句话。杨国强完全可以报案,将他的儿子绳之以法,把他送进牢里蹲几年,但能这样做吗?中国农村是一个熟人社会,十里八村亲戚连着亲戚,如果依法办理,会遭到很大的阻力,唐慎遥也会动用他的社会关系到处活动求情,最后的结果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如轻烟,不了了之。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杨国强越是沉住气,唐慎遥越是坐不住。见杨国强闭目养神,马丽云和李美娅想离开病房到外面透一透气。杨国强却说:“你们俩不要去别处了,就在这里呆着。”杨国强将二人留在病房,没有别的意思,他觉得闷得慌,让她们陪陪自己。马丽云和李美娅只好再坐下。马丽云问:“‘地老鼠’把您打成这样,不告他吗?不能轻饶了他,还是去报案吧。”杨国强没有回应。李美娅说:“更可恶的是有组织有预谋,这性质更严重了。这么大个动静,要说‘唐粪窑’提前不知道,谁会信呢?”马丽云说:“是呀,说不定会连‘唐粪窑’一起进去。”只听杨国强轻微地叹气道:“有些事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复杂,也不是那么简单。”马丽云、李美娅问:“咋讲呢?”杨国强说:“先不论唐慎遥他为人怎样——大家对他的评价,都觉得他城府深,为人阴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在这件事上,我分析他真的不会参与,如果他事先知道,一定会阻止他儿子的。”马丽云、李美娅不理解。杨国强解释说:“原因很简单,唐慎遥作为供销社的领导,他知道利害关系。所以,打人是‘地老鼠’一手促成的,和他爹没啥关系。这么一推理,你们还认为这事情复杂吗?唐慎遥为什么会一直不露面呢?因为他心里有谱,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是真的参与了,他会极力掩盖的,处处做一些有悖常理的事情,但这几天,唐表现得一切都很正常,说明他在等待、在观察。”马丽云、李美娅说:“杨主任看问题深刻,正如您所说一样,唐慎遥在供销社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此事,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您说的他在观察,会是什么呀?”杨国强说:“更让他担心的是我告他。”马丽云和李美娅同时“啊”了一声,她俩问道:“既然知道您会告他,为何不过来看一看呢?这样他的罪责也可以减缓一点,他的确是有城府,让人琢磨不透。”杨国强问:“如果你们站在我的角度,会去告他吗?”马丽云、李美娅咬牙切齿地说:“告,一定会告他。不告他就会太便宜他了,咱就这样白白地挨一顿打,不告他,谁替我们出气呀?”杨国强晃了晃被绷带缠绕的脑袋,轻声说:“刚开始我也这样想——告他。但后来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一告了之,可能越告会越复杂,对我越不利。”马丽云和李美娅直摇头,不理解他说的话,她们义愤填膺,恼怒地说:“吃亏的人不能伸张正义,这到哪里说理去?由他‘唐粪窑’长有三头六臂,我们也不能怕他,堂堂清明社会,要告就告到底。”杨国强苦笑了一声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我告唐慎遥,告他什么呀?有证据吗?他儿子既然敢打你,他们就想好了退路,如果抓不住他儿子,结局会是怎样?这笔账能算在唐慎遥头上吗?不会。就是因为现在社会是清明的,不是旧社会子债父还的时代了。”经杨国强这么一说似乎听懂了他的一些话,但让坏人逃避法律制裁却没整明白,马丽云和李美娅更加迷惑了。李美娅说:“不想说这事了,我们相信杨主任判断是正确的,唐慎遥也不会有啥好果子吃,咱们说些让人高兴的事。”马丽云赶紧地接过话说:“是呀,是呀,说些高兴的事,我怎么会忘了嘞,原想第一时间告诉杨主任您的。”杨国强慢慢地转过头,问她们有什么高兴的事。马丽云说:“您住院的第二天上级考察组就来了,听说职工们对您的评价很高,您接主任的位置没啥悬念了。”李美娅附和说:“就是的,掷铅球的大姐一宣传,大家都为您叫好,群众威信‘噌’地上来了,如果选主任的话,看来非您莫属。”杨国强听了,嘿嘿地笑出了声,心中暗喜道:一顿打还打出个主任哩。

  唐慎遥“大义灭亲”,如实向公安部门、组织部门揭发了他儿子的一切“罪行”。但让他既感到幸庆也很“苦恼”的是,他儿子找不到了,连公安局查了若干天,也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唐慎遥觉得,抓不住他就不会给他儿子判什么罪,但没了他儿子的“踪迹”,更“担心”他有一个三长两短。在唐慎遥努力争取下,“杨国强勇斗歹徒保护供销社财产和职工生命安全的事迹”被上级宣传部门写成文件印发,全县供销社系统乃至各行业、各战线、各部门、各单位,从机关到基层,从白发叟妪到垂髫小儿,都掀起了向杨国强同志学习的热潮。县里的广播站、市里的报纸、广播电台等新闻单位都安排采访新时代的英雄杨国强同志。杨国强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一直没人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县委宣传部门的领导组织一帮人呼啦一下子光临医院,院长才意识到这位默默无闻住院的病号竟是响彻全县的大英雄。事不宜迟,他抓紧吩咐得力的手下收拾会场,迎接宣传战线的同志们。杨国强的公开采访是在县中心医院的大会议室里进行的,在后来报纸发布的报道内容上,有一副采访现场的照片,那时杨国强本来早已拆了绷带,身体各部位伤势均已好转,但为了渲染效果,他又被重新绑了干干净净的绷带,身边还放了一副双拐,这就鲜明地展示出他们宣传学习的大英雄——杨国强勇斗歹徒所付出的血的代价。电台、报纸等通篇报道了杨国强为了保护集体财产和职工生命安全的所感所想以及他平时学习革命英雄事迹的实际行动,歹徒是如何凶狠,他如何勇敢,该说的细节,杨国强讲得让人觉得都非常生动具体。但在马丽云和李美娅看来,他只字没提唐慎遥的儿子唐进禄,好像这帮“歹徒”和他没有一点瓜葛,只要杨国强不说,事实的真相将永远隐瞒在英雄事迹的字里行间里。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相?你亲历看得见的都是真相吗?你内心想的是一种样子,眼里装着的或许是另一种样子,但若要用嘴说出来,未必和你所思、所看是一致的,或许差别很大,甚至颠倒了黑白,这也未尝不曾发生过。杨国强也是违背他的内心,不得不这样做,他说出来的,真相就是这样的,至于其它,让神仙操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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